对查韦斯，印象深刻。这样的性格领导人毕竟在世界上越来越少，不过委内瑞拉的知识分子和中产阶级对于他的统治风格和革命意识很不买账，更是恨透了“唯查独尊”的执政方式。参加过他两次的国事访问采访，一次是他来中国，一次是我去委内瑞拉。他给我的一记响亮的吻，和那动辄跑题的长篇即兴谈话，都给我留下挥之不去的那定格的“查韦斯阴影”。

查韦斯，是个人物，上台后对美国的恶言恶语，针锋相对是人们认识老查的开始。第一次面对面采访他，是金融危机刚刚爆发的2008年9月，他来中国进行国事访问。下榻在钓鱼台国宾馆18号楼，临走前开了记者会。我要求提问，便递了问题单给新闻官。我以为是按照基本国际惯例，由新闻官删选后点名，未料到是老查亲自拿着一堆条子即兴抽取。我被抽到，也不是坐在座位上发问，而是走到前面，像主持人一样地站在老查面前问， 也许是因为较奇怪，所以印象很深。记得当时我和美联社一位说西班牙语记者坐在一起，他问我以前听没听过他讲话，我说没有，于是给了我这样一个评价：“He's a character." 用北京话说就是 “他是一角（jue）儿”。果真上来就痛骂资本主义和金融危机的发源，最后幸灾乐祸地说了“社会主义好，中国发展最好，毛主席万岁”。

散会后，搂着女记者来张合影。如图。

没想到，五个月之后，我又再次见到了他。
 
2009年初，时任副主席的习近平开始了为期将近二十天的拉美之行，我要跟随报道。记得到达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时候，已经是深夜。机场里的“委内瑞拉欢迎你”的巨幅国家广告，只有一位模特，就是查韦斯招牌笑。当时查韦斯刚刚改了宪法，连任获胜了。

想必心情也是格外的好。
 
委内瑞拉是世界重油储量最多的国家，2008年，中国从委内瑞拉进口1000万吨油，每天33.2万桶。查韦斯宣布增加对中国的出口，2009年达到每天50万桶。贷款换石油也是委内瑞拉和中国的合作之核心。中国要油解决能源需求，委内瑞拉要钱发展基础设施民心工程，从而实现查韦斯的社会主义梦想。

委内瑞拉访问的成果是那次习近平拉美之行最多的：15项。

都是几十个亿的合同，手笔不小：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国家开发银行和委内瑞拉社会经济发展银行，中石油和委石油公司签署的60亿美元注资协议《关于联合融资基金协议修改议定书》。其中，中国国开行注40亿美元，委经济社会发展银行注20亿美元。这是中委联合基金第二次扩资，总金额达120亿美元规模（之前已经有60亿了）。这些钱中国用于原油贸易（中石化也在今天签署了燃料油供应贸易协定），委内瑞拉用作基础建设，教育，农业等方面。

采访领导人共同出席签署协议不知道多少次了，这场是史无前例的。现场签15份文本，查韦斯和习近平坐在桌子后面见证。原本可以半个小时完成的签字仪式，足足签了三个小时。为什么？因为查韦斯要每一位部长介绍关于主管项目的情况。并且中间插播实况转播（当天中兴投资的一个手机厂在委北部的一岛屿上，查韦斯要看那里的情况，因为这是委内瑞拉第一个手机厂（中国投300万美金，委投1700万，我们技术转让，培训工人），他问候工人，要求习近平也致意。总之，除了签字，剩下的时间都是查韦斯提问，主持，评论。全过程由委内瑞拉国家电视台直播，看来，老查把习副主席当节目嘉宾了。（有时候我都想，查韦斯是不是话说的太多了，才格外伤身的）。他太爱表现了。不过习副主席倒是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抱有笑容回应（两国领导人坐在一起，风格迥异，一个是肢体动作不断，不停地在说，难得安静。另一个是沉稳镇静，安坐不动）。

记得当时我关心对中国的承诺，在散场后，拦住查韦斯问个不停。这位大嘴总统说不会食言，查韦斯还说到2012年，将会每天出口中国100万桶。希望这次他不是大嘴。除了能源，军事方面有没有更深入的合作呢，查韦斯上台之前，委内瑞拉明着暗着跟美国不错，所以有些美国支援的先进武器。比如F-16战斗机，中国就没有，听这里的武官说不久有军人过来接受委内瑞拉的驾驶作战培训。查韦斯证实了这个消息。并对于中国08年11月底帮助他们国家发射卫星以及提供教练机和训练师的事情也特别感激。我们的采访要英文译西语，提问回答比较麻烦和费时间，他可能也累了（因为整整撑了六、七个小时的场子，能不累吗）所以不等我问完就用英语说bye-bye了，吻我的手背算是表示歉意。这可不是礼节性的点吻，不仅有声儿有响儿还有吐沫，结结实实地给了一口。当时也没问问他中餐好不好吃。

如图（后面那位大高个浓眉男子就是现在的副总统马杜罗，当时任外长）印象查韦斯

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查韦斯坏毛病：不守时。那次在北京的记者会足足等了5个小时才现身。在加拉加斯也有活动推迟两、三个小时才开始。如果哪天他准点到，大家一定会弄个措手不及（他的活动都要直播）。查韦斯的讲话能从西蒙玻利瓦尔到毛泽东到江泽民，再到胡锦涛。后来又转回卡斯特罗，我有时特奇怪下面坐着的那些幕僚们怎么能够忍受这位领导。
 
去委内瑞拉之前有一点是我没想到的，以为查韦斯在本国是大受欢迎. 但是，随机了解到的情况并非如此。反正知识分子不喜欢他，认为是没有民主的专制统治。不过没想到 中下层人士也对他没什么好感。我问过推销员，酒店行李员，出租车司机，电脑修理工，可能是因为语言关系，说不明白，但是从他们的动作来判断：或摇头或纂拳，就知道是反对查韦斯当政的。不过要弄明白这事，两天的停留是远远不够的。另外，从阴谋论或者战略的角度考虑，查韦斯真的是反美斗士吗？驱逐美国外交官不是一两次了，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美国的任何回应，全是默认似的让老查骂来骂去，怎么回事呢？美国是难得咽的下这口气啊？是不是因为美国的战略需要。查韦斯臭骂美国，能够团结一批对美国怨气不小却不敢出声的朋友，特别是南美洲，这个大后院有个像查韦斯这样 明反暗帮 的工头起起作用是很有必要的，再说他还有那么多油；再说美国有自信没有敢于美国硬碰硬的国家，留着必然有美国的用意。查韦斯跟中国好吗，我不觉得。在委内瑞拉工作八九年的中资企业也不觉得。听说，2009年初中国军方排前三的某三星上将来委内瑞拉访问，查韦斯居然没有见。反正看这两天的会谈场面，觉得中国有点被查韦斯的意志牵着走的劲头。中国先拿钱给查韦斯用，改造那些破烂民居，和年代久远的公路铁路，但是承诺我们的油还在地下呢。

我想，查韦斯走后，委内瑞拉会变天的，拉美左翼头领性人物的去世给反对派极大的鼓舞吧，而此时美国的战略意图也可得以实现了。